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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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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

看著段般若不要命一樣沖過來,想和她同歸於盡似的架勢。阮覓震驚了,連忙拉著韁繩企圖躲開。

可小馬駒嚇楞了,怎麽也不肯動。

阮覓眉一壓,大腦勉強還能維持冷靜,立刻翻身下馬,但是這個時候也來不及了。

馬沖了過來。

段般若坐在馬上,雙手就那樣虛虛架在馬脖子上。

縱然坐下只是匹瘋馬,卻也被他弄得跟皇座差不多了。

他任由馬匹往前沖,手不執韁繩,什麽都不打算管,也沒有被算計的憤怒。

面前少女獵獵紅衣,正努力地,準備從馬上跳下去。

紅衣從高樓墜下的場景再一次浮現在段般若腦中,他陰郁著眉眼,並不喜歡這種突然多出來的記憶。

可看著阮覓,見她即使知曉時間已經不夠,卻還是掙紮著想要活下去的模樣。段般若便又哼笑了一聲,長年籠罩在眉宇間的沈郁莫名散了一些。

他屈尊降貴般的伸出手拉住韁繩,表情冰冷,極是狠戾地往右一扯。

這匹已經瘋得失去神智的馬,整個頭頸都以一種扭曲的姿態著往右邊折去,幾乎硬生生被掰斷。它吃痛地長鳴一聲,終於偏離了原本朝著阮覓的方向。

光是從馬的哀嚎中,便能聽出段般若這輕飄飄地一扯,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。

阮覓與馬擦肩而過。

她來不及松口氣,餘光中就見某人從馬身上站起身,嘴角還噙著笑。

阮覓:???!!!

警鈴狂響,剛才跳馬跳到一半,本來還以為危機已過,正準備坐回去的身體再次飛快往下跳。

可段般若動作更快,或者說,他瘋起來什麽都不顧,所以是一眨眼的功夫,他便從那匹瘋馬上跳下來。殉情似的抱住阮覓一起滾下馬。

在阮覓原本想要跳馬的地方,插著一支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射過來的冷箭。

阮覓沒有受傷,她整個人被段般若圈在懷裏,後腦勺也被段般若的手拖著。

似有所感,阮覓皺眉看向不遠處落了箭的地方。如果剛才段般若沒有撲向她,那她本該是在那個地方落地的。

所以這箭,到底是沖她來的,還是沖段般若來的?

在她思考的時間裏,利箭再一次從遠處眨眼便至,發出極其淩厲的破空聲,然後穿破豆腐似的刺進阮覓胳膊旁邊的草地裏。

阮覓:……

後背猛地起了冷汗。

早在阮覓聽到箭響前,段般若便眉眼陰沈地用身體將她蓋住,後背的線條宛如被激怒的兇獸,在下一秒便要竄起傷人。

分明在自己被人算計的時候,什麽越在意。卻對自己劃下的領域有著極其強烈的獨占欲。

是他的,也只能是他的。

不論是任何角度。

但在判斷那支箭只是堪堪擦過時,渾身的狠戾又掩蓋下去,重新化作帶點陰郁的懶散。

於是阮覓的視線從箭上移開後,再看見的就是段般若那一臉的渾然不在意。他雙手撐著地,正好禁錮著阮覓的行動,好整以暇打量她。

一個人便擋住了阮覓所能看見的大部分光,讓她產生了自己正活在某種史前兇獸爪子下,一不小心就會被摁的錯覺。

生死攸關之際,阮覓哪兒還記得這人是大公主?

見他久久沒有動靜,阮覓氣絕,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手腳並用,一把踹開段般若。然後連忙站起身。

被推開的段般若坐在地上,臉色還有些茫然,似乎是沒想明白,為什麽阮覓能從他手中脫身。

而阮覓一轉身,就看到飛奔而來拿著刀的人。

關鍵是他們都蒙著臉穿著黑衣,阮覓這輩子十四年來,頭一回看見這陣仗,拔腿就跑。然後一個趔趄差點頭栽在地上。

轉頭看去,段般若竟然還維持著原先的姿勢坐在地上,眉眼陰郁很不開心的樣子,手中還捏著阮覓的衣擺。

一口氣堵在阮覓胸口處,差點讓她喘不上來氣。

但這種時候最不能耽擱,阮覓沒有嘗試去掙開對方的手,而是直接握住段般若的手腕,將人從地上拉起來。

“跑。”言簡意賅。

還好這回段般若很給面子跟著她跑起來。

將後背留給敵人是種極為愚蠢的行為,尤其是後面有著不知數量的弓箭手的時候。

但是這種情形下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。

阮覓帶著段般若往不遠處的落松林跑去,這種地行能夠限制弓箭手的發揮,只要進了落松林,威脅就少了大半。

本來看城的地方跑是最有利的,那兒聚集了大量的侍衛,是整個狩獵場最為安全的地方之一。

可先前阮覓和段意英比賽,遇到段般若的時候已經騎出去很遠了。而且就算往看城跑,阮覓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在那些弓箭手手下活過來。

為今之計,只有這片跑幾步就到的落松林。

一邊跑,阮覓一邊問段般若:“他們跟著你過來的?”

倒也不是發洩怒氣,只是遇到這種事,必須先弄清楚原因。

她腦中一瞬間想了很多種可能。雖然是來殺她的可能性很小,但阮覓還是瞬間理出了自己和誰有仇,對方出於什麽原因□□。

可是等了許久,遲遲沒有等來段般若的回答。

阮覓艱難轉過頭,就見段般若緊緊盯著自己。那只手,也從她的袖子不知不覺落在了她的手上。好像現在不是跟著她逃命,而是跟著她去約會逛街似的。

阮覓:戀愛腦???

她這輩子,就沒見過這樣的人!

阮覓感覺自己快被氣死了。

段般若靠不住,丟也丟不了。就算能丟,現在後面那群人也不會放過她。阮覓只能咬牙往前跑,並且飛快地在腦海中想著各種可行的辦法。

但是一個常年待在內宅的女性,怎麽比得上特殊培養出來的殺手?

阮覓很快就感覺到了身後刀刃破空而來的聲音,她那一瞬間,後脖子都涼了,腦子卻冷靜到了極致。好像憑空多出了另一雙眼睛浮在半空中,看著自己以扭曲的姿勢躲開那把刀。

輕微一聲響,利刃輕松刺進人體的聲音沈悶而殘酷。

段般若將匕首抽`出來,從刺客胸腹出噴射出來的熱血濺在他眼尾。

冷白的臉,鮮紅的血,宛如一副紅梅白雪畫。

阮覓盡量克制自己不去看地上的屍體,動作迅速蹲下身去撿他身邊的刀。

這個刺客顯然比別人快上許多,估計覺得前面只有兩個女子,怎麽也不會對他造成威脅,心中又想著獨吞功勞。所以來做了個送死鬼。

阮覓握著還留有上一個人餘溫的刀,越攥越緊。

那些黑衣刺客已經趕過來了,此時就算跑,也只不過是耗費體力。

阮覓對著慢慢逼近的刺客滿目肅然,段般若卻攏著阮覓,將人圈在懷中,順勢將下巴抵在阮覓頭頂。

這一動作,瞬間讓阮覓的嚴陣以待出現裂痕。

額頭粗筋暴起。

難得在心裏罵了一句,滾開啊!!!莫挨老子!

她在心裏頭罵完之後,面無表情垂下頭,然後又狠狠往後一仰,對著段般若的下巴來了一記鐵頭功。

傷敵一千自損八。

頭頂隱隱作痛。

但在發現段般若即使遭受重創卻仍舊沒有松開手後,阮覓的頭就更疼了,看著越來越近的黑衣刺客,一臉了無生趣。

世界上死法多種多樣,但是被隊友……不,被敵人拖死,實在是……

算了,毀滅吧,這個世界……

心裏是這樣想著,可阮覓還是瞇著眼盯住前面刺客的一舉一動。沒有拿刀的那只手,反手便扣住段般若的手,指尖輕輕在他掌心蹭了蹭。

段般若僵住,像只被人順了毛的貓,一點點的放松下來。

就在他那雙陰郁的眼都舒服地瞇起來時,阮覓猛地轉身從段般若懷中掙脫出來,同時手肘用力狠狠往後方一擊。

段般若半張臉被阮覓打中。

骨頭與骨頭相撞的聲音,聽到便令人後背發涼。

段般若踉蹌一下跌坐在地,沒什麽表情地看向阮覓。

阮覓也同樣神情冷冷地回視他。

看似漫長,實則不過是一分鐘之內發生的事情。

“活著,很容易?”

少女語氣疏離,居高臨下。帶了輕微的嘲意,像是在笑段般若,也像是在笑這世間每一個艱難活著的人,更像是,在笑自己。

她很多時侯有著尋常人沒有的耐心,為了活著可以忍氣吞聲,也可以裝得溫柔樂觀善解人意。

可只要是人,便有不可觸碰的禁地。

尤其是當你視為珍寶的東西,被旁人隨意扔在地上踐踏時。過往所有忍耐,將盡數化為尖刺,防備著,傷害著每一個靠近的人。

這也是屬於人自我保護的方式。

刺客舉刀砍過來時,阮覓早有預料般躲開。她再也沒看段般若一眼,轉身也毫不留戀。

刀的顏色,本是雪白的。

當它浸染了血液後,不管再怎麽擦拭如新,卻終究不是最初的那把刀了,也再回不到最初的潔凈。

一力降十會。

阮覓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兒,縱然沒有什麽招式可言。可是只要看準對方的刀將落在什麽地方,她便能擋回去。

沒有誰是生來就喜歡手上染上血的,阮覓也不喜歡。

但是人都是自私的,當你面臨著活或是死的抉擇時,大部分人都會選擇活。

這也是阮覓的選擇。

血落在她紅色的騎裝上,也浸染在早就淩亂不堪的發絲裏。

就像在雷雨中被狂風吹折了的草,狼狽,可憐。但誰都知道,只要給它時間,又能長出一片青綠。

段般若維持著跌倒在地時的動作,一雙眼陰郁而冷沈,就那樣緊緊盯著阮覓的一舉一動。

有時刀刃幾乎從阮覓眼珠子前劃過去,他幾乎克制不住嗜殺的沖動。

可那雙眼,居高臨下瞧著他的時候,像是看著什麽躲在陰影處無家可歸的可悲野獸。

轉身離開時,那雙眼也不曾再多看他一眼。

那般冷漠。

段般若想不出自己去救她的理由。

可人的情感常常是不受控制,且難以預判的。

當親眼看著阮覓身上出現傷口時,段般若便完全失去了控制,等他再回過神來,四周再無一個活人。

鮮血染紅了這片地方。

除他之外,再也沒有一個人。

段般若怔了怔,表情平靜得幾乎是一潭落了雪的死水。

站在那兒,久久沒有動作。

生於泥沼之人,何必去尋求什麽將他拉出泥沼的救世主?

可悲。

可笑。

可憐。

……

陰郁而矜貴的臉上逐漸扭曲成一個冰冷的笑。

“傻站著幹什麽?”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。

段般若握著刀的手驟然松開,表情卻依舊沒什麽變化,連眼中的陰郁冷沈都不曾有波動。

他就那樣平靜轉過身。

阮覓倚在一棵樹旁捂著肩膀,面無表情看他。

於是段般若那被深雪覆蓋住的死水潭,有了細微的波動。

作者有話說:

我願意稱之為段狗。

還是一樣的,淩晨沒有更夠九千的話,剩下的就在白天更新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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